静心苑的梅花开得正盛时,阿澈开始频繁地做同一个梦。梦里有座燃着大火的宅院,朱红的梁柱在烈焰里噼啪作响,一个穿着藕荷色宫装的女子抱着他往假山后跑,发间的银簪掉在青石板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,像极了寒山寺钟楼上那口老钟的余韵。
他总在这时惊醒,额头上覆着一层冷汗,小手下意识地去摸枕头下的锦袋。袋里装着半块月牙形的玉佩,边缘的缺口磨得光滑——这是他记事起就带在身上的东西,慕容冷越说,是他生母留给他的念想。
“又做噩梦了?”
慕容冷越的声音从帐外传来,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。阿澈赶紧把锦袋塞回枕下,翻过身面朝里,假装睡得安稳。帐帘被轻轻掀开,带着龙涎香的气息涌进来,一只温热的手抚上他的额头,指尖在他眉骨处停了停,像是在描摹什么。
“明日带你去寒山寺进香。”慕容冷越的声音放得很柔,“那里的梅花开得比苑里好。”
阿澈的脊背猛地绷紧。寒山寺这三个字像根细针,刺破了他混沌的记忆。他好像去过那里,在一片白茫茫的雾里,有个手腕缠着黑纱的姑姑,她身上有雪的味道,和梦里那个女子发间的冷香一模一样。
可他想不起更多了。
就像他想不起生母的模样。慕容冷越说,他生母是江南来的才女,在他两岁那年染了急病去了,只留下那半块玉佩。宫里的嬷嬷们也都这么说,她们给他看生母的画像,画里的女子穿着水绿色的襦裙,眉眼温顺,嘴角噙着浅浅的笑,一点也不像梦里那个抱着他在火里奔跑的人。
第二日清晨,阿澈被裹进厚厚的狐裘里,坐在慕容冷越身前的马鞍上。冷风刮过脸颊,带着梅枝的清冽,他缩了缩脖子,鼻尖蹭到慕容冷越胸前的锦缎,闻到一丝极淡的药味——和他偶尔在慕容冷越书房闻到的一样,是种很苦的、带着草木气息的味道。
“冷吗?”慕容冷越把他往怀里紧了紧,“到了寺里就暖和了。”
阿澈摇摇头,小手抓住马鞍前的银环。路过朱雀大街时,他看见街角围着一群人,一个穿灰布棉袄的货郎正摇着拨浪鼓,鼓面上画着两只戏水的鸳鸯。阿澈的头突然一阵刺痛,眼前闪过一片模糊的光影:也是这样喧闹的街市,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抱着他,手里拿着个拨浪鼓,鼓面上的鸳鸯被阳光照得发亮,丫鬟的声音脆生生的,叫他“小少爷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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