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慕言突然笑了,笑声里裹着血沫,在空荡的钟楼里荡出细碎的回响。他扯开衣襟,露出心口那道月牙形的疤痕——边缘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,却在晨光里泛着陈旧的白。“二十年前雪夜,你抱走的那个孩子,是我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像重锤砸在风随心上,“这道疤,是你用银簪划的记认,怕在乱军里认不出我。”
风随的刀“哐当”落地。他下意识摸向自己腰间——那块月牙形玉佩正贴着心口发烫,边缘的缺口与沈慕言胸口的疤痕严丝合缝。原来每次在战场看到沈慕言的背影,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不是错觉;原来母亲总在他生辰时摸着玉佩发呆,不是因为思念战友,是在想另一个儿子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风随后退时踩空台阶,重重摔在地上。尾椎骨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,却抵不过心口的惊涛骇浪。沈慕言踉跄着靠近,伸出手想扶他,却被风染霜死死拦住。她的指甲掐进沈慕言腰侧的伤口,疼得他倒抽冷气,青黑色的毒血顺着指缝渗出来。
“别碰他!”风染霜的眼泪突然涌出来,顺着眼角的皱纹往下淌,“当年我把你送到漠北,就是为了让你远离这些血腥!你为什么非要回来?为什么非要把我们母子都拖进地狱?”
沈慕言的视线开始模糊。青黑色的毒已经爬过心口,像藤蔓一样缠着他的呼吸。他看着风随震惊的脸,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。乳母把他塞进风染霜怀里时,襁褓外裹着的正是这样冷冽的雾,风染霜的眼泪落在他脸上,像碎冰一样凉。
“兵符……”他指向香妃,话没说完就栽倒在地。风随下意识伸手去接,指尖触到沈慕言冰冷的皮肤时,突然想起七岁那年。母亲握着他的手在沙盘上写字,“随”字的最后一笔拖得很长。她说:“随,是平安顺遂,是远离纷争。”可此刻他才明白,这个名字里藏着母亲不敢说出口的牵挂——她是希望他能代替另一个儿子,活得平安些。
香妃抱着兵符冲过来,看到沈慕言唇边溢出的黑血时,突然将兵符塞进风随手里。青铜的冷意透过掌心传来,她的声音带着哭腔:“用这个去见皇上,求他赐解药,他能活!”
风随捏着兵符的手在发抖。金属纹样硌着掌心,像沈慕言心口那道疤。他看着沈慕言渐渐失去血色的脸,又看看风染霜含泪的眼睛——母亲每次看他时,眼神里那层淡淡的愧疚,原来不是错觉。
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,禁军的甲胄在雾里闪着冷光。风随突然扛起沈慕言往密林跑,晨露打湿他的发梢,滴在沈慕言染血的衣襟上,像二十年前那场未落的雪。风染霜捡起地上的剑,看着他们消失在雾里的背影,突然对着钟楼方向跪倒。额头抵着冰冷的石阶,泪水混着晨露砸在沈慕言滴落的血渍上,晕开一小片模糊的红,像朵开错了季节的梅花。
钟声再次响起,惊飞了檐角的鸽子。香妃望着密林深处,突然想起沈慕言手腕那道青黑的伤口,想起江姘婷袖口总也不摘的黑纱。她握紧拳头,转身朝禁军来的方向走去——有些债,总要有人去讨;有些眼泪,总要落在该落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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